新冠之前，巴萨成为了世界上第一家年收入达到10亿美金级别的体育机构。但如今，他们的总负债高达14亿美金。更糟糕的是，他们还在不久之前放走了梅西。

梅西加盟巴萨的第一天，新东家巴黎圣日耳曼的战袍就卖出了83万件。要知道法甲豪门去年总共才卖掉110万件球衣。球星价值，显而易见。

一种官方说法认为，造成梅西与巴萨分手的最大原因，是西甲联盟推出的限薪新政。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实从2015年6月赢得队史第五座欧冠奖杯开始，巴塞罗那就开始在走下坡路。诚然新冠疫情严重影响了巴萨的收入，但这仅仅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2015年之前，得益于拉玛西亚诞生的黄金一代，巴萨用极低成本征服了世界足坛，那时的巴萨有能力签下世界上任何一名球员，但如今他们却不得不放走效力了21年的世界第一球星。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用企业运营的角度来看，所有非实体行业，人才招募是公司兴盛与否的命脉所在。而巴萨正在输掉“天才之争”。

长久以来 ，巴萨的转会策略一贯杂乱无章。每到转会期，俱乐部内不同利益集团，在没必要告知主教练的情况下，就各自推动多笔交易。几乎每一位巴萨主席候选人都会以某位球星的转会作为自己上位的筹码，但在这件事上，体育总监有自己的看法，梅西也是。

有一个人见证了俱乐部从2014年到2020年间的所有灾难级转会，这人就是巴托梅乌。生活中巴托梅乌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好人，他运营着一家生产登机梯的家族企业。2014年1月，他趁前主席罗塞尔下台之际，一举从副主席之位扶摇直上。老实说，最初巴托梅乌只是被董事会视作是一名过渡者。然而在2015年6月，也就是俱乐部捧起欧冠奖杯后，慷慨的俱乐部会员给予了他正式主席职位。

但问题在于，他对于足球和足球生意知之甚少。他当时的体育总监，西班牙传奇门神苏比萨雷塔曾成功带来过内马尔和苏亚雷斯，并组成了震惊世界的“MSN”进攻组合。谁也没想到，巴托梅乌却在上任后不久就裁掉了苏比萨雷塔，之后6年他先后在这个位置上使用过5名人选，无一成功。

巴萨的衰落，从内马尔离队这个案例上便能窥见一二。巴西人是一名世界级的高效边锋，与梅西有着天然的传切默契。2015-2016赛季，内马尔的每场预期进球数为1.2/场，仅比梅西的1.4/场低。但内马尔不甘心人后，他想成为梅西。2017年，巴西人以破世界纪录的2.2亿欧元转会巴黎圣日耳曼——巴萨当时以为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但现实是，他们再也无法找到内马尔的合适替代者。

当然，这2.2亿欧元并非真金白银的现钞，其中还涉及到大量的税收、经纪人中介费以及分期付款。但巴萨这一买卖给世界足坛传达的信息就是：巴托梅乌手里有大笔现金，而且他急需买下另一名超级球星来赢得15万巴萨会员的信任。

这世界上任何一名球员都愿意听取来自巴萨的报价。前巴萨主席罗塞尔曾表示，“每个人的名字都出现在桌面上，最终只是双方能不能达成协议的问题。”

2017年，西班牙著名经纪人胡尼尔·明盖拉向巴萨董事会，推荐了一名现象级的18岁天才前锋，一个法国人，名叫基利安·姆巴佩。但明盖拉从未收到任何来自巴萨方面的回复，最终还是他在巴萨董事会中的一位熟人，哈维尔·博尔达斯，用一条WhatsApp消息劝退了他：“教练和主席都不想要他。”

这位博尔达斯先生日后还承认，巴萨的技术部管理层还以同样的方式拒绝过一位年轻的挪威前锋，理由是“这名球员压根不适合巴萨体系”。这名前锋名叫厄尔林·哈兰德。如今，姆巴佩与哈兰德是目前世界上身价最高的两名年轻球员。

与之相反，巴萨将目标锁定于另一名年轻的法国边锋身上：多特蒙德的奥斯曼·登贝莱。内马尔离队三周后，巴尔托梅乌以及另一名巴萨官员便一同飞往摩纳哥蒙特卡洛——足球世界最著名的生意谈判地，与德国同行就该球员转会进行谈判。

这两位搭档在落地前就谈判底线达成了共识：巴萨最多只会在登贝莱身上花费8000万欧元。多一分钱，他们就走人。为了表达决心，两人在最终走进会议室前，还相互拥抱鼓劲。

但在会议室内，他们为自己的天真打破了之前定下的原则。德国人表示自己急着赶飞机，压根没有时间闲聊。谈判？那是不可能的事；至于开价，8000万也是不可能的，德国人直接要价翻倍。面对对手的强势，巴托梅乌在关键时刻缴械投降。毕竟他是世界上最富有俱乐部的主席，这点气势不能输人。但他忘了，自己在足球行业却还是任人宰割的新手。最终他承诺1.05亿作为这笔转会的首付，之后再根据球员表现追加4200万尾款——要知道在当时，这个价格已经严重超过购买姆巴佩所需的费用。

不到6个月后，巴萨用1.6亿欧元从利物浦买下了巴西前腰库蒂尼奥。内马尔转会带来的利润瞬间化为乌有，甚至俱乐部还搭进去不少钱。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笔超过1亿欧元的球员转会，理应是成功的保障。但登贝莱和库蒂尼奥都在巴萨迎来了职业生涯的谷底。

曾效力巴塞罗那的英格兰前锋莱因克尔曾表示，许多球员在诺坎普失败的很重要原因，是因为球迷对球员的期待值太高，而最终将球员推进了压力的旋涡中，无法自拔。当年与他一同加盟巴萨的同胞马克·修斯如此，登贝莱和库蒂尼奥同样如此。

这也难怪巴萨会在转会市场上屡屡受挫：许多他们看上的球员，认为自己的能力配不上巴萨。罗塞尔曾表示，“经常他会遇到经纪人说，’不不不，我们的球员还没准备好。’”巴托梅乌也遭遇过同样的婉拒。

2019年初，巴萨试图从阿贾克斯签下弗兰基·德容，但后者摇摆不定。一边是自己儿时开始就追随的俱乐部，另一边则是对自己未来前景的担忧。他担心自己在巴萨压根踢不上球，而手边来自曼城、巴黎圣日耳曼的邀约反而显得更现实一些。德容彻夜难眠，思索着迄今为止人生中最重要的职业选择。之后是巴托梅乌亲自前往阿姆斯特丹拜访表示自己的诚意，打动了德容，于是他决定冒险加盟巴萨。

巴塞罗那最终为这笔转会支付了7500万欧元。但据一位熟稔阿贾克斯的经纪人透露，这价格其实已经比阿贾克斯的预期高了一倍。当时巴萨方面急于将交易促成，承受了多方压力。而当时任体育总监佩普·塞古拉总算将这笔交易搞定时，他喜极而泣。

和签下德容一样，几乎每笔交易，巴萨都习惯多付钱。大部分俱乐部进行球员转会前，都会设定一个类型范围，比如一名年纪不超过22岁的前腰，转会预算控制在3000万之内。这样不至于让球队在转会市场上处于被动。而在2020年前，巴萨习惯了在购买市场上最高一档球员，并有能力承担任何一名理想目标。比如当巴萨需要一名前腰时，他们不会需要“德容类型”的球员，而一定是要弗兰基·德容本人。因此他们在求购某名球员时，常常缺乏备选方案。而卖家也瞅准这一点，趁势抬价。“你知道自己必须比其他俱乐部多花些钱。”罗塞尔坦言。

2019年夏初，内马尔发消息给梅西，透露了自己想离开大巴黎的意愿。梅西敏锐地读懂了暗示：他知道这是弥补巴萨2017年错误的好机会。于是他在WhatsApp上回复道：“我们需要你一起赢得欧冠。”梅西第一时间将此信息告知巴托梅乌。与此同时，他也在媒体上表达了自己与内马尔同场竞技的意愿，试图用舆论来向俱乐部试压。

但巴萨看了一眼此时27岁的内马尔，认为花2亿欧元将他带回巴萨不太值得。更重要的是，此时的巴萨已经花光了预算，部分因为之前多笔糟糕的转会，部分因为梅西父亲豪尔赫三番五次要求俱乐部给儿子涨薪，从而掏空了俱乐部。

据《世界体育报》公布的梅西合同摘要中显示，2017年至2021年间，阿根廷人总共从俱乐部赚走了5.55亿欧元。梅西和俱乐部官员均对这个数字表示默认。2014至2020年间，梅西的工资涨了三倍。但梅西从不是问题，尤其是作为世界上最优秀的球员，问题在于俱乐部内其余队员的反应。因为只要梅西一涨薪，队友们也会跟着要求涨薪。梅西的工资收入，最终成为了巴萨签约那些梅西想要的球员的阻碍。

2019年，巴萨几乎花了一整个夏天假装试图签约内马尔。之所以假装，是因为是首先他们压根没有钱签下内马尔，而不假装努力一把，又无法向梅西交代。相反，他们此时将引援重点瞄准了马德里竞技前锋格里兹曼。这位28岁的法国人其实在一年前拒绝过巴萨，此番转会马竞从巴萨收获1.2亿。这次转会，也加深了两家俱乐部之间的敌对关系。

其实，睿智如梅西也早就看出了巴萨假装签约内马尔的把戏。当被问及俱乐部是否已竭尽所能搞定巴西人时，他回答道，“我不清楚，任何事都不明朗。”而被问及自己是否在掌控球队时，阿根廷人表现出了一贯的否定态度：“很显然我没有权力主导任何事，我只是一名球员。”

没能购买内马尔，是梅西在巴萨系统内遭遇过的最惨痛失利，他不会原谅巴托梅乌。他不是那种对权力痴迷的天然队长，他更倾向于让总监和主教练来做决定——前提是，能买来他想要的球员。

能加盟巴萨的球员，大多是从6岁开始就成为球队核心的超级天才。而到了巴萨，他们都会沦为梅西的挑水工。这种心理上的落差，对一些球星而言是致命的，比如格里兹曼，尤其是当他还要偶尔坐板凳时。以格里兹曼为代表的球星们，当然无法在巴萨发挥出全部能耐。

2014至2019年间，巴萨总共在转会市场上支出超过10亿欧元，冠绝全球。可巴萨后防中坚皮克却承认，“每年我们都比上一年更糟糕。”2020年1月，巴萨急需一名前锋来替代受伤的苏亚雷斯——对于后者，俱乐部准备打折促销尽快处理。俱乐部体育总监阿比达尔一通电话联系到了塞德里克·巴坎布的经纪人，是的，就是北京国安的巴坎布。

巴坎布做梦也没有想到这辈子竟然会接到来自巴萨的邀约电话，二话不说立马赶到首都机场，搭上了最近一班前往香港的航班——香港有许多飞往巴塞罗那的直航。从北京到香港需要四个小时，巴坎布坐在座位上激动地一刻不合眼，无时无刻不在憧憬着自己在加泰罗尼亚的美好画面。

四小时后，飞机落地，手机信号恢复，巴坎布收到了来自阿比达尔的另一条短信：巴萨改主意了，你回北京吧。巴萨最终签下了另一位技术类型完全不同的普通前锋——丹麦人马丁·布雷斯维特，后者曾在英冠联赛表现低迷。

当然，巴托梅乌时期最诡异的转会还要属马特乌斯·费尔南德斯。2020年1月，巴萨从巴西帕尔梅拉斯预备队签下了一名默默无闻的21岁中场。转会费为700万欧元，和300万追加奖金。费尔南德斯的转会非常神秘，巴萨官方从未给出一份正式申明。加盟后，他被立即租借到巴拉多利德，仅仅出场三次。之后他秘密回到了诺坎普，并穿上了没人愿意的19号（让人联想到新冠病毒，Covid-19）。上赛季，这名媒体口中的“巴西幽灵”仅为一线队出场17分钟。

没人知道为何巴萨会向他抛去橄榄枝。就连帕尔梅拉斯体育总监亚历山大·马特奥斯也对这桩交易最终成行感到惊讶。诚然在球员考察进行过程中，他确实带巴萨体育总监阿比达尔去看过预备队的训练，并推销过几名天才。但当时就连他身边的同事觉得他疯了：“你想把帕尔梅拉斯预备队里踢不上球的替补，卖到巴塞罗那？”当梅西面对布雷斯维特和费尔南德斯时，心里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2020年夏天，巴萨在转会市场上的随心所欲，总算激怒了董事会，他们再也无法忍受巴托梅乌胡作非为。根据西班牙法律，像巴萨一样的会员制俱乐部，总监们需要自己为俱乐部亏损买单。董事会急需在7月1日的财务年检之前，实现账面上的盈利——哪怕只是短期账面上的数字变更。这种诉求催生出了之后一系列的诡异转会。

幸运的是，意甲豪门尤文图斯同病相怜。于是难兄难弟之间，决定互帮互助。尤文将波黑中场皮亚尼奇以6000万欧的价格卖给巴萨，作为交换他们从巴萨花费7200万欧买下了巴西中场阿图尔·梅洛。

这些转会费从未真实支付过，他们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账面好看些。根据财务簿记规则，每家俱乐部能够迅速将这些转会所得记成“收入”。至于这些抽象的支出，则可以根据球员合同年限，平摊到每年的固定“支出”中。这样一来，双方实际交易金额仅为1200万（当然，这是两名球员账面交易产生的差价）。技术上讲，这1200万其实也无需立即折现支付。重要的是，通过这两笔交易两支深陷债务危机的欧洲豪门暂时清理了账面。

对于巴托梅乌的董事会来说，这当然是个好主意，但对巴萨而言并不是。本就老龄化的主力阵容，如今又迎来了一位30岁新援——皮亚尼奇不久之后就坐上了替补席。2020年8月，巴萨在欧冠中惨遭拜仁慕尼黑8比2爆锤，这场惨败过后，巴萨的财务危机再也无处藏匿。

俱乐部急需清理掉那些拿着高薪的老将，但问题在于，这些老将很难找到下家。33岁的苏亚雷斯就是其中一个，因此直到合同到期前最后一刻，他才从一通电话中得知自己已经不在球队新赛季的计划中。幸运的是，马竞及时出手接盘，但条件是，巴萨必须补足苏亚雷斯工资，直到合同到期。

当然，巴托梅乌在转会市场上也并非一无是处。比如花费500万欧元从拉斯帕尔马斯签下17岁的佩德里，这位天才中场在今年夏天的欧洲杯和奥运会上接连闪光，被认为是下一个哈维。但这个“刮彩票”性质的个例，并不足以掩盖巴托梅乌整体上的失败。

上赛季，巴萨排名联赛第三——2008年以来的最差成绩。而得到苏亚雷斯的马德里竞技，则荣膺联赛冠军。乌拉圭人为新东家打入了21粒联赛进球，讽刺的是，巴萨整个赛季除梅西之外，都在苦苦寻觅一名靠谱的前锋。在联赛最后一轮攻入制胜球后，苏亚雷斯坐在球场中央带着幸福的泪水和家人通电话。“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巴萨是如何挤兑我走人的。”他早些时候表示，“是马竞给我敞开了另一扇大门。”

新赛季，巴萨下滑的趋势将会愈发明显。西甲联盟已经规定，俱乐部每年最多只能在球员薪资上花费1.6亿至2亿欧元，而这个数字仅为三年前的1/3。巴萨目前的薪资架构不仅明显超标，还需要处理过去几年那几笔失败转会所留下的烂摊子。可想而知，俱乐部即将经历一次肉眼可见的消费降级：从购置打折商品到只考虑免签球员。

其实在没有结构性调整俱乐部薪资架构的情况下，巴萨已经提前清理掉了一些薪资水平中等的替补球员，费尔南德斯就是其中之一。他是通过一份邮件才得知自己的合同已经被巴萨提前解约。据悉他将对此不公平待遇向巴萨方面提起法律诉讼。当然巴萨也非常愿意出售一些昂贵的球员，但登贝莱还在养伤，库蒂尼奥则刚从伤病中恢复。

按照这样的发展态势，巴萨在赛季开始前，很有可能不得不将队内最有前途的年轻球员拱手相送给其他大俱乐部，比如佩德里和德容。这样一来，巴萨最理性的做法就是重新制定球队目标，并做好在较长一段时间内自降身段的准备。

西甲和欧冠奖杯？还是踏踏实实在拉玛西亚身上发展内卷经济，比较靠谱。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梅西留下又有何意义？